沉迷地理竞赛中的更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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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灿自从很久之前和陆之昂在酒吧接过吻之外,这是第一次。
不同的是酒吧的气氛旖旎灯光暧昧,陆之昂的面容在那一刻变得模糊不清,只有这次王灿才真的感受到陆之昂,完完整整的,妥帖的陆之昂,他们习惯于隐匿在黑暗里,说的话下永远有另一层含义,露出一半真心一半假意来,从不妥协。
王灿犹豫了一下,把陆之昂刚刚扔进他手里的羊绒大衣又披回他身上,陆之昂出来的时候穿得很少,王灿轻而易举地触碰到了他的肩胛骨,有点硌手。这三年他们过得都不好,王灿只是心上的,陆之昂是身心双方面的。
陆之昂最后没说话,他套上那件大衣,王灿和他身量相仿,唯独袖子短一点,露出一截手腕来,银镯子挂在手腕上,孤苦伶仃的。
王灿很有来由地想起这镯子的来历,他原本手上也该有一只的,只不过是他忘了戴,比起陆之昂,他对这些仪式感的重视程度远远不及一次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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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之昂不喜欢冬天,现在是,从前也是。不同的是从前的陆之昂喜欢下雪,现在的陆之昂对一整个冬天都无甚好感。
他当年和王灿在酒吧意外相逢后好一阵子没有联系过,他不愿意解释他是没有男朋友还是他在撒谎,王灿也不愿意问,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让时间流过去,假装他们都忘记了,然后再继续这段关系。
这样的事在陆之昂的过往人生里数不胜数,但是能三个月杳无音讯的人,王灿是第一个。
因而当陆之昂在工作室为了傅小司的另一个发布会忙到脚不点地的时候接到王灿的电话,他二话没说便按了静音让他自生自灭。
他记电话号码的本领不大高超,这串数字他凭借着形状勉强认出是王灿的号码——或许又不是,他本来就不愿意和王灿再有瓜葛,他就是这样,一旦有了底气,就厌恶从前为了有底气而做过的搬不上台面的事。
外面还下着雪,陆之昂连续打了二十多个电话,终于确定到一家时间地点都合适的场子,喝了口水,反倒越喝越渴,他走到玻璃窗前,雪在地上积了薄薄一层,还在纷纷扬扬地下着。
这个时候陆之昂的手机又一次响起来,他以为是刚刚约定好的又起变化,心惊胆战地低下头一看是王灿,松了口气,不由得就接起了电话。
“你在哪儿,”王灿那边安静得很,“有事吗?”
陆之昂猜测王灿是不是在家里单纯无聊才给他打了这么一通电话,所以便模棱两可地推辞道:“帮着给小司找发布会场子呢,现在的好地方真是难找…”
“陪我出来买戒指吧,”王灿的声音听上去有点低落,“我在你们工作室楼下。”
王灿言出必行,陆之昂低头向楼下看去,雪地上委实停着一辆他不太熟悉的车,但是车型和干净的车窗让他有理由相信那就是王灿。
既来之则安之,陆之昂平平淡淡地问他:“怎么突然买戒指?订婚还是结婚?”
“一步步来,先订婚。”
王灿说完这几个字就打开车门向楼上走:“你都不问问是谁?”
“哪个集团的千金,哪个公司的女高管,长得都差不多,告诉我我也认不出来,”陆之昂和傅小司打了个招呼,只说是去机场接个朋友,“远不远啊,雪这么大,我不想走太远。”
他匆匆裹上一件外套,里面的保暖一共没有多少,在楼道里仍没有感觉,一推开写字楼大门,陆之昂就被寒风凛冽和烟雪扑了个满怀。
他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不是很客气地从王灿身上扒下一件羽绒服来——他们之间三个月毫无联系,一见面就扒人衣服的行为虽然不够地道,但陆之昂冷得厉害,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拿走了夏天的外套。
王灿今天很不符合他气质地裹着一件从头到脚的羽绒服,陆之昂懒得问他去哪儿,带着体温的羽绒服让他昏昏欲睡,他熟稔地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王灿穿了件薄毛衣进来,瞟了陆之昂一眼,抬手发动了汽车。
“你着急成什么样啊,穿了件单衣服就下来了。”
陆之昂拽拽自己的外套:“物理老师说下雪的时候没那么冷。”
王灿没理他,也可能是说不出话来,他打开了暖风和车载音乐,轿车在风里和雪花里开得恨慢,像永远都没有尽头。
“我想买个朴素点的,”王灿语气平板地说,“就那种普普通通的银戒指,刻我和她的姓名缩写就行。”
陆之昂在羽绒服里勉强分出些神志来听他讲话,艰难万分地摇摇头:“不太好吧,你这是订婚,虽然没那么重要,也别像是普通买东西啊。”
“戒指有什么不普通的?”王灿转过头来看他,很有点不高兴的意思,“你手上不全是吗?还个个都不普通了?”
陆之昂后知后觉地感觉出来王灿不太高兴,他觉着多半就是因为戒指的事,王灿今年才二十六,诗酒趁年华,换作是他他也不会愿意把大好青春葬送在商业联姻里。
于是陆之昂打了个哈欠,毫无诚意地劝勉王灿道:“灿爷,咱还是想开点。”
“我手上这么多戒指,也没见哪个戴到中指无名指上去,”他伸出右手,和王灿的夸大其词大相径庭的是,陆之昂其实只是在小指上戴了尾戒,宝蓝色的,衬得他更白,“那你想,你早晚不要和女人结婚吗,既然全天下的女人在你看来都一个样,找谁不是找啊。”
陆之昂抬手去关暖风,囿于羽绒服的束缚,他手抬到一半便有点抬不起来,王灿伸手调小,看了陆之昂一眼。
“我不是那个意思。”
陆之昂心头一跳:“那也随您怎么想,反正只能是这个意思,人总得有认命的时候。”
他们的对话一般到此处就戛然而止了,陆之昂劝不动王灿,也决计不会再做无用功,王灿也不愿意拿话让陆之昂下不来台,所以他们之间的沉默远远多于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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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戒指的经历简直平淡的难以回忆起来,王灿也没遂了自己的心随便挑一只戒指,陆之昂帮他取了一只带钻的,帮着王灿也试戴了一下——没什么用,王灿心想,陆之昂戴什么都好看的不得了。
他拿着收据和银行卡去付账,陆之昂在白银专柜里闲逛,他是个偶尔会头脑一热做决定的人,王灿没给他卡,但他自己有钱。
所以王灿拎着白色纸袋回来的时候遇见了去交款的陆之昂,陆之昂手上的尾戒被专柜灯光照的发亮,他冲着王灿挥挥右手,手腕上什么都没有,连他平时带的手链都没有。
“别这么看我啊,有你一份。”
陆之昂很有耐心地等着刻字,王灿靠在一边玩手机,他嘴上不说,但是心里还是有那么点高兴——他喜欢和陆之昂待在一起,最喜欢的就是等待和沉默,他们两个不能开口,一开口事情总是朝着歪曲的方向狂奔而去。
终于在天色将晚的时候,陆之昂和王灿拿到了那对手镯,有点像情侣款,里面刻了名字缩写。
王灿的心很剧烈地跳了一下,他买得匆忙又敷衍,有了钻石就不愿意再刻字,但陆之昂有的时候会很较真,他猜想了一下,把话咽回肚子里。
陆之昂一开始把刻着自己名字的手镯放在手里,思忖了一会儿后又递给王灿:“以后我就拿这个说你欠我钱好了。”
他手里拿着另一只手镯,看了半天,笑得王灿为之侧目。
“怎么了?”王灿不明所以地走过去,看见陆之昂露出银镯子里面的英文字母,一时间也不知道是哭还是笑,只能摇摇头。
“这么小学生的段子了你还笑,”王灿有点尴尬地看着那个“wc”,“反正你戴我不戴。”
陆之昂一顺手把镯子捋到手腕上,又把王灿的镯子带上。
“我这就算还钱了,”他轻轻地说,“以后你可不能管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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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界上没那么便宜的事,王灿想,他看着陆之昂坐在包间里,趴在桌子上补眠,时间静止着流淌。
陆之昂那句话当然只能是个玩笑,但是两个星期之内他们又各奔东西,看上去这和从前的日子别无二致,但疏离感是一点一滴建立起来的。
王灿忧心忡忡地替那时的自己担忧,担忧陆之昂会离他而去,他再也抓不住陆之昂。
这样现在的他才觉得幸福和获得,王灿压好陆之昂翘起的头发,这样想道。
——【TBC】——